2009-07-13來源:互聯網瀏覽量:
新民街訪:迎世博九曲橋換裝市民意見不一 建筑大師梁思成曾說,建筑這本“石頭和木頭的史書,忠實地反映著一定社會之政治、經濟、思想和文化”,而城市的“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里,
新民街訪:迎世博九曲橋換裝市民意見不一
建筑大師梁思成曾說,建筑這本“石頭和木頭的史書,忠實地反映著一定社會之政治、經濟、思想和文化”,而城市的“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里,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歌唱著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
一位文物專家對筆者說,我們現在對于老建筑的保護,目的不是開發,不是賺錢,而重在傳承!這樣嚴肅的命題,讓上海正在進行中的保護建筑“著裝”問題,愈發舉步維艱起來。所謂眾口難調,豫
園九曲橋剛上完色,便有文物愛好者抱怨,“粉色系”破壞了老城廂整體美感;按照整潔美觀的傳統,一些石庫門建筑被刷成了白色,馬上有專家疾呼:千萬不要造成“保護性破壞!”
九曲橋披上粉妝爭議四起
近日,有讀者向筆者反映,著名的豫園九曲橋被刷成了亮眼的“粉紅色”,“接受不了。”不少熱心網友把拍下的照片傳至各大論壇后,引發了激烈討論。“難道是hellokitty(凱蒂貓)附體了?”有網友這般戲謔。
筆者隨后實地探訪了被“粉妝”的九曲橋。雖然時值酷暑,但豫園內依然是游人如織,九曲橋上爭相拍照留影的游客絡繹不絕。隨機采訪了幾位游客,他們皆表示,九曲橋這么一修,干凈了,漂亮了。更有一位老外告訴筆者“Pink?Ilikeit!(粉色?我很喜歡)”
不過一些對九曲橋有著深刻記憶的上海市民則認為“粉妝”破壞了湖心亭及其豫園周邊建筑的整體協調性。一位陪著自己外地親戚前來游玩的陳女士遺憾地表示,這種“粉妝”實在太刺眼。“湖心亭和周邊建筑都古色古香的,為何偏偏九曲橋要弄成這樣?!”
曾在十年前負責豫園商城所有店招設計工作的顧炎培老先生在得知豫園九曲橋被涂成粉紅色后頗為驚訝。“為什么不和湖心亭和三穗堂的顏色統一起來呢?”顧老表示,豫園的周邊建筑色調都采用了偏紫紅色的涂料或油漆。他建議相關部門今后在對老建筑施工維護時一定要注重整體性。
顧炎培舉例說,十年前,豫園的商家的店招被要求統一。他找來了知名的書法家,為每一家商店書寫招牌。隨后在制作中,采用金字黑底。“這其中的用意很明顯,就是吻合中國傳統的說法‘金字招牌’。”但是,老顧稱近年來許多新商家的加入已經破壞了這一整體性,五顏六色的店面招牌讓人看花了眼,實在不符合豫園古樸悠遠的文化氛圍。“現在,九曲橋刷成了粉紅色,這真是……”
帶著疑問,筆者找到了負責九曲橋項目施工的豫園商城工程部經理顧先生。顧先生手執一張2007年4月26日拍攝的照片告訴筆者,其實九曲橋的這次重新粉刷是豫園的傳統。“每過幾年,工程部都會對橋身進行粉刷。一是保護水泥質地的橋身不被雨水侵蝕,二是時值梅雨季節,經過雨水的沖刷后,橋身的粉紅色會慢慢變淡。兩個月后便可恢復原本橋身的顏色。”為了打消筆者的顧慮,他表示施工前已經得到了專家組的認證,并且出示了一張市文管委下發的批文。批文上明確同意工程部在對九曲橋不改變原貌的情況下可以進行施工維護。
據了解,在民國初期,豫園的九曲橋本是木質結構,但一場大火幾乎全毀了橋身。解放后,相關部門根據以前的照片記錄,采用水泥重新澆注了九曲橋。而對九曲橋進行涂料粉刷保護則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
石庫門“刷白了”
要整潔,還是要內涵?
如果說,豫園九曲橋的新裝扮有人贊有人彈,而且還有“變臉”的機會。那一些代表著上海海派建筑風格的石庫門則沒有如此好運。近年來,在老城廂石庫門保護建筑的施工中,出現了一支無情的“粉刷大隊”,他們的保護施工甚至被有些專家直指為“保護性破壞”。
“又有石庫門被刷成大白面了。”喜歡用相機記錄老城廂生存狀態的網友席子向筆者爆料說。對海派城市文明推崇備至的一些文物愛好者認為,近年來,保護建筑過程中的失當情況時有發生。據了解,一些緊靠路邊的石庫門建筑是較早受到“粉刷大隊”侵襲的。筆者走訪發現,成都北路上的一排建筑已被“粉刷一新”,變成清一色整潔的白色,但遺憾的是,石庫門建筑中老式的紅色木窗和刺眼的白色外墻,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更令人吃驚的是,在濟南路、吉安路、順昌路一帶,多幢有近百年歷史的石庫門建筑竟被刷成了“陰陽臉”。站在這些弄堂的入口往里望,會發現從墻底刷至墻腰處的白漆異常醒目,就像拉了一塊白布,一直綿延到弄堂盡頭。
一位資深攝影師告訴筆者,現在許多新人拍外景點名要有石庫門。但除了新天地、田子坊、衡山路的一些石庫門建筑可以選擇外,其他" >其他地方拆的拆、刷的刷,根本入不了鏡。這讓筆者想起一位意大利導演的自豪話語,“在意大利拍歷史劇,根本用不著在攝影棚里搭景,將馬路邊的廣告牌一撤,就是自然完好的歷史畫面。”
如果說,有的石庫門建筑粉刷,只是破壞了建筑原有外貌和環境的整體性,那有些保護性施工,則干脆直接破壞了建筑的完整性。一位文物愛好者在論壇上貼出照片稱:離老城隍廟幾步之遙的王醫馬弄有一大片石庫門,其中的一處門頭頗有名氣。因為門頭上的兩只石獅子做工精細,表情生動。但誰料,今年年初,兩只石獅子一夜間成了“白獅子”,且原本稍有破碎的部位,竟被施工者自作聰明地補好了。
這種嚴重違反“修舊如舊”保護原則的行為讓眾多文物愛好者痛心不已。但老墻已刷,石獅已補,一些網友感慨道,現在能做的或許只是趕緊拿起相機,在老建筑變成怪模樣前,完整記錄它們原有的樣子吧。
阮儀三教授較痛心修復造成的破壞
“雖然上海的老石庫門越來越少,但是保護工作從來沒有停止過。”同濟大學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阮儀三教授接受筆者采訪時認為,對于上海石庫門的保護,靠前步是不拆,保下來。接下來需要從外表入手,讓其慢慢恢復原本的面貌。據其介紹,陜西南路上的步高里對石庫門外表的維護值得推崇,而新天地的建筑雖然改變了整體格局,但是就外表來說,也做得不錯。
對于保護過程中不恰當的涂刷石庫門的行為,阮儀三嚴厲地指出,這種“涂脂抹粉”很多地方都有,已成為城市規劃的一大頑疾。“這就是所謂的‘保護性’破壞,除了一味地刷成白色,一些美化工程中將石庫門原有的鏤空欄桿做成了石護板,把原先的踢腳線抹平等等。”阮儀三曾親自去過一些修繕過的老房子,看完后覺得很可惜、很痛心。“一些修復反而造成了結構的破壞。工人們把木門木窗拆掉,換成了鋁合金門窗,把原先的馬賽克地板掀開,換成大理石的地面。要修復老建筑的話,必須遵循‘三原’原則———原材料、原風貌、原工藝,不能隨心所欲。”
阮教授向筆者介紹,較適合石庫門建筑的修復,其實就是較較簡單的“清水磚墻”。他解釋道,清水磚墻就是磚墻外墻面砌成后,只需要勾縫,不需要對外墻面進行裝飾。但對砌磚質量要求高,灰漿要飽滿,磚縫規范美觀。相對混水墻而言,這樣的外觀更符合上世紀30、40年代石庫門建筑的原貌。
阮儀三表示,石庫門的建造屬于上海獨創,結合了中西的建筑風格,極具藝術與實用的雙重價值。雖然石庫門的營造技藝已經入了“非遺”,但是真正精通的傳承人卻少得可憐。“磚雕師、木雕師、甚至設計窗戶的手藝人都是來完善這個技藝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一位文物專家告訴筆者,雖然大家已經認同了老建筑保護的概念,但傳承的原動力還不是很強。他舉了一個例子,在德國的新勃蘭登堡,有一座建于14世紀的哥特式教堂,在“二戰”中被炸得只剩外墻,但德國人并沒有拆掉他。上世紀70年代,人們用鋼桁架給教堂的廢墟加上屋頂,到了90年代,隨著技術的進步,建筑師們終于得以實現人們長久以來的愿望:不再讓它“傻站著”———而是保留它哥特式教堂的形式和空間,增添了現代音樂廳的聲學功能,改建成了一座“音樂會教堂”。“建筑的保護其實一直貫穿于一個民族的文明史。”
保護要有敬畏之心
知名古鎮朱家角近日又傳出將對整體建筑進行外墻粉刷的消息,對此,阮儀三教授投了反對票,“朱家角,請不要再刷了!”教授告訴筆者,他已多次致電有關方面,希望大家能意識到保存古鎮原有面貌的重要性。
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總工程師侯衛東認為,對老建筑的“保護”,較重要的是保證“建筑核心要素不被遷移和受到破壞”,這考驗規劃建筑者是否能深刻洞察和把握每一座老建筑的核心價值要素,是否有靈活、生動、巧妙的設計語言。“保護并不是一絲一毫都不能動,關鍵是要有敬畏、善待之心。”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錢宗灝如此說道。
很多文物愛好者至今念念不忘國學大師季羨林先生為懷念北京“消失的城墻”而留下的一些文字,季先生說:“一個城市的原始風貌,也屬于古跡一類,如果不妨礙大局,保留一下,留一點舊日的風貌,也是有益無害。”